宜兴紫砂壶形式美

根据当代美学理论,艺术美的形式可狭义地分为两种:一种表现为外在形式,与审美对象的色彩、肌理、形态、工艺等直接相关,称为形式美,而另一种是内在形式,指的是创作者将所体味的真、善、美的内容注入形式美之中,从而引起欣赏者美的观照,称为意象美,中国传统美学也称之为意境美,是中国传统文化艺术的精髓所在。

宜兴紫砂壶形式美

宜兴紫砂壶形式美的创作和欣赏,应遵循形式美的一般规律。形式美不是自然形成的,它是由美的外在形式沉淀演变而来;其中包含着具体的社会内容,经过长期重复、仿制,使原有的具体社会内容,逐渐泛化成为某种观念内容,而美的外在形式即由此长期的过程,演变为一种规范化的形式,成为独立审美的对象。这是个长期的积淀过程,包括心理、观念、情绪诸多因素的沉淀。例如曲线代表柔软,直线代表刚硬等等的意识,归根究底是来自心理的沉淀和社会审美的累积实践。
        紫砂壶形式美主要由如下要素构成:材质、形态、工艺、装饰、烧结等,显然,形态美是紫砂壶艺术形式美的重要组成部分,具有独特的形式审美涵义。

宜兴紫砂壶形式美

顾绍培雪华

紫砂壶的形态,主要指的是其造型形态。众所周知,紫砂泥料可塑性极佳,成型手法直接随意,具有无拘无束的表达性,可以容纳各种创意性构思,有着宽泛的艺术表现形式,其造型形态各异,素有“方匪一名,圆不一相”之赞誉。从器形来讲,紫砂壶大抵可分为圆器、方器、花塑器及筋纹器等四类,从使用上讲,可分为把握式和提梁式两类。一般而言,圆器讲究骨肉亭匀,珠圆玉润,如美人肩、掇球、仿古等;方器追求方而不板,挺而不僵,挺拔利落中见精神,如僧帽、雪华、青狮等;花塑器以肖形状物,形神兼具为佳,如供春、荷花、南瓜等,筋纹器则以饱满流畅而有韵律取胜,如菊花、瓜棱、葵四方等;至于提梁一类,则以高旷挺拔,气宇轩昂为长,如提璧、菱花提梁、曲壶等。

宜兴紫砂壶形式美

徐汉棠菱花提梁壶

纵观紫砂发展史,我们发现,紫砂壶的器形的确立无外乎三个来源,一是实用的要求,正如老子所云:“埏埴以为器,当其无,有器之用”,多见于圆器、方器;二是前代传器或同代器物器形的借鉴,如青铜器、玉器、瓷器等等,多见于圆器、方器、筋纹器;三是自然万物的肖形摹写,迁想妙得,多见于花塑器。
        近代紫砂壶器形的创作大抵有两大方向:摹古与独创。所谓摹古,就是壶艺师是对前人的某一壶型临摹模仿;而独创,则是壶艺师根据紫砂壶的本体语言,独自创意的造型形态。两者同是艺术创作的手法,不可割裂开来进行评价,前者侧重于传统继承,后者侧重于创新发展,无所谓高下之分,其最高境界应是殊途同归。邵大亨、顾景舟都是将两者融于一炉的高手。
        摹仿,是公认的艺术起源之一,早在明代,周高起就指出:“规仿名壶曰‘临’,比于书画家入门时”,显然,他将这个过程等同于学国画临摹画谱,学书法临摹碑贴。对紫砂壶造型而言,在这个临摹过程中,壶艺师首先体味前人的造型要义、工艺技法等,并逐渐将自己的艺术理念和审美趣味融入其中,这必将形成艺术上不同于前人的“这一个”。举个例子,紫砂史上的秋水、莲子、掇球等圆类器形,不同时代的代表人物都有佳作,大彬做出来是朴雅坚栗,鸣远是奇趣工巧,曼生是诗情画意,大亨是骨肉亭匀,景舟是儒雅秀美等等。显然,摹古既是艺术学习的过程,也是艺术创作的过程。其实如果我们换一个角度,把摹古的器形看作是创作的题材,就更容易理解了,因为这种现象在中国传统艺术的传承中,也是很常见的。如中国花鸟画中,梅兰竹菊在各派大家笔下,你有你的风骨,我有我的意蕴;又如中国京剧中,一本《空城计》,马、谭、奚、杨四大须生——唱来,各擅胜场,难分轩辕:马连良的潇洒俊俏、谭富英的酣畅大气、奚啸伯的洞箫之美、杨宝森的苍劲沉郁,都给人带来美妙的艺术享受。
        总之,传统和创新同样重要,两者不可偏废,只讲传统不讲创新,艺术不可能向前发展,反之不讲传统的创新,就像无源之水,无根之树,不可能有什么艺术生命力。所以在紫砂壶形态美的创作欣赏中,我们特别要注意反对下述两种倾向,即不讲创新的摹古和不讲传统的创新,前者的危害是:壶艺师满足于做工的精致,不求自己的艺术再创作,极易形成“千人仿一壶”的局面,正像胡存喜在《当代紫砂鉴赏与收藏》所大声疾呼的:“仿制……,它就像一把双刃剑,虽然使传统得到保护,一些名壶的制作技艺,得以一代代流传,但又限制了紫砂自身的发展,遏制了一代代人中的创新潜能”;后者的危害在于,壶艺师背离紫砂本体语言,忽视紫砂本质性的东西,片面追求形式的稀奇怪异,忽视紫砂本质性的东西,片面追求形式的稀奇怪异、表面的花哨时尚,将紫帮派壶艺术非紫砂化,正像紫砂艺人吴鸣在《紫砂的本体语言》一文中强调的:“创作可以扬长避短,但并非意味着忽视本质的东西,不排斥用紫砂去探索一些其它方式、感觉、形态的审美,但这些审美用其它材料也能传达,何必定要用紫砂?紫砂应尽量去展示和发掘自身独特的美”。如果将吴鸣的这一席话,放在全球一体化的大背景下解读,其语意就更加清晰了,因为我们已有这样的认知:对文化艺术而言,越是传统的,其穿透力越大,就越是现代的;越是民族的,也就越是世界的。中国国画艺术是这样,京剧艺术是这样,紫砂壶艺术也是这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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